第八章 心难移
“今晚？你去便利店接我了？”
“听人说，你们的关系很好。”
“你……你不是色狼，是色魔！”
“我很想听。”这个话题选得非常好，我由衷地感谢冯嫂的用心良苦。
我正在房间里徘徊，琢磨着是应该找点什么话题做开场白，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，还是端一碗热腾腾的担担面，问他饿不饿，这时，门铃响了。我打开门，只见叶正宸站在门口，劈头就问：“他真的吻你了？”
手中的咖啡杯剧烈一晃，我压下心头油然而生的不悦，语气平淡地回答：“不是的，他人很好的。”
没给我任何的解释机会，他走了。这样也好，让他误会我和叶正宸关系暧昧，他便能彻底死心，如果能因此认定我根本不值得他倾心以待，收回所有不该付出的情感，岂不更好。
他无言地伸手，摸摸我的头发，又顺着我的头发渐渐往下，抚过我的颈项。他的掌心滚烫，烙在我的肌肤上，一股热流从我颈上的动脉流过全身，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因为他而燥热难耐。
“就当你欠我一个好男人吧，有机会记得还我。”
我靠在他肩上抹了抹眼泪，笑着问他：“你不是说男人对年轻漂亮的女人都有好感吗？”
我茫然地回到房间，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生气，是觉得我太随便了吗？可他昨天还嫌弃吴洋不够主动。唉！不管为什么，看在他是个病人的分上，我应该安抚一下他的情绪。
见我摇头，他鄙视地损了吴洋几句，嫌吴洋节奏太慢。
“本来想给你个惊喜……”叶正宸垂眸，淡淡地微笑，“没想到，有人给了你一个更大的惊喜。我这个隔壁邻居很识趣，没打扰你们缠绵。”
看着眼前的男人，我的心口疼得受不了，眼泪含在眼眶里，随时要掉出来。叶正宸大概看出我要哭，轻抚着我的背说：“想哭吗？我的肩膀借你用用。”
他把肩膀移到我面前，我把脸贴上去。他的肩膀和我想的一样宽，一样温暖。我的牙根咬得生疼，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，一滴滴滑进他的领口，缓缓流下去……
我笑了，眼泪一滴滴滑落在他的颈窝里。
门铃声骤然响起，打破了房间里尴尬到了极致的氛围。这个时间会来找我的，只有闲极无聊的某人。我放下咖啡，走过去打开门，毫无意外地看见叶正宸站在外面。
我和吴洋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，他问我：“昨天来接你的人是你男朋友吗？”
只可惜，有一种爱，一开始已经注定结束……
“嗯，你说得对，感情需要深入了解。”
“刚刚冯嫂送包子过来，和我聊了一会儿。她说你喜欢军人，一心想要嫁个军人。”他看向我的眼神很正经，没有了往时的戏谑。
我哑然失笑：“当然不是。我们真的是邻居，只不过他是我在医学院的师兄，平时对我多关照些。”
我咬着牙根说：“谁说我想哭？”
“万一他不珍惜怎么办？”
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：“谁像你行动那么快。要是换了你这个色狼，早吃干抹净，换下一个了。”
“好吃吗？”
“为什么哭？是不是吴洋……”
听出他的话里有明显的试探，我仍淡淡回应：“是的，很好。”
我不确定他如此费心地撮合我和吴洋在一起，是为了我能找个幸福的归宿，还是怕我和秦雪一样爱上他，让他少了一个愿意为他“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”的好邻居，亦或者，两者兼有吧。
“多谢夸奖。”
见我心惊胆战的样子，叶正宸顿时笑了：“噢？我不是只色狼吗？”
“吃了。别以为你不管我，就没人管我。”叶正宸说，“冯嫂给我送了包子，很好吃。”
我不贪心，真的不贪心，我不求嫁个和叶正宸一样帅、一样优秀的男人，我只希望，那个人能和他一样真诚待我，关心我，疼爱我。
“还好。”
“他真的敢吻你？”他又问了一遍，语气阴寒。
嘴被塞得发不出声音，我一味地点头。
不知为什么，叶正宸看我的眼神变得特别幽深，里面多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朦胧。
一个单身男人接一个单身女孩下班，他的目的不言而喻，而我没有拒绝，并非是欣然接受，而是不知道该不该拒绝。我承认，我现在对他完全没有爱慕之心，但是我们还有半年时间，半年时间可以让我爱上叶正宸那样人神同愤的渣男，应该也能让我爱上吴洋吧。毕竟，他是我日盼夜盼都想嫁的兵哥哥，我爱上他，一定比爱上叶正宸容易。
“既然你对我这么有信心，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失望？”
叶正宸话音刚落，表情骤然一僵：“抱歉，我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在你家。”
叶正宸以为我在责怪他，郑重地想我保证说：“我以后绝不会再这样胡言乱语了。”
“丫头，半年足够让他真正爱上你，愿意和你共度一生。”
那一夜，我们聊了很久，他并不懂我在说什么，其实，我也不懂他在说什么，可我们都笑得很开心，不停地笑，笑到心疼，笑到眼泪灌满心中的伤口……
第二天，吴洋照常来接我下班，送我回家。吴洋刚走，闲极无聊的某人又跑出来八卦：“别告诉我，你们还没牵手。”
“嗨！”我看着面前的吴洋，勉强笑了笑，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“我错了，我知道错了。师兄，你是柳下惠，坐怀不乱。”我被他的举动吓得声音发颤。
“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嘴硬？”
“……”如果他这个开场白是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，那么实在太失败了，此刻的气氛冷得都要结冰了。
“没试过，你怎么知道会受伤？况且，我看得出来，吴洋对你有好感。”
我刚想告诉他我家里有人，他又冒出一句彻底毁了我名节的话：“我想洗澡，一会儿过来帮帮我。”
那一瞬间，他在我心目中是个英雄，而英雄是只能仰望，不能占有和亵渎的。
“对不起！”认识叶正宸这么久，我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三个字。即使在以最残忍的方式拒绝秦雪的时候，他都不曾说过这三个字，足见他今天是真的良心发现了。
或许某人闷在家里太无聊，吴洋刚转过走廊，他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，站在我的门前，非常八卦地问：“你们发展得挺快，牵手了没有？拥抱了没有？吻……了没有？”
没有污染的夜空，星星格外高远，肆意挥洒着遥不可及的璀璨。
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，我羞怯地拍拍自己泛红的脸颊。我以为叶正宸会嘲笑我，可他没有，反倒以从未有过的郑重口吻问我：“你不觉得寂寞吗？你生病的时候，他可能不会在你身边；你好容易盼来的假期，他可能会告诉你，部队有了其他安排；他也可能突然消失，你没有他的消息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。你会不会生他的气？”
“我……先回去洗澡了，晚安。”
隔壁，邻居？
见我被噎得说不出话，叶正宸拿起他的水杯给我。里面还有半杯茶水，我一口气喝了下去。其实他是个有洁癖的人，自己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，去别人家做客喝水也只用一次性水杯。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用了我的杯子，而我，也厚颜无耻地用起了他的水杯。
“哦。”我今天身心俱疲，不想跟他讨论我和吴洋的事，便换了个话题，“师兄，你吃晚饭了吗？”
吴洋说了一句：“明天见。”便离开了。
“不是的。”我低下头，不愿看见他的神情。我向来是个心软的人，不忍心去伤害别人，尤其是伤害真心爱我的人。可有些话，我不得不说：“我是不想你误会。其实，我心里有喜欢的人。”
“不会。”我坚定地摇头，“我知道他们身不由己，他们有他们的责任，有他们的使命……如果可以选择，谁不想天天抱着老婆孩子，过阖家团圆的生活……可他们不行，他们穿上了军装，就要服从命令。”
“我是你隔壁邻居嘛，我能不对你好吗？”
“你回公寓吗？我送你。”
我笑而不语。其实，是我打电话给冯嫂，让她给叶正宸送点晚饭。冯嫂知道叶正宸最爱吃她包的包子，特意让冯哥去买了最新鲜的牛肉。我没有告诉他，因为这些事微不足道。
“没有，我骗你的。”我小声道，“我们刚认识，还需要点时间相互了解。师兄，感情不是方便面，五分钟就能吃。”
“师兄，你对我真好。”
他讶然看着我，似乎领悟了我的拒绝，却不懂我拒绝的缘由。
吴洋也不推辞，跟着我进来。
我摇头，对他说：“我害怕，我怕我一旦付出了感情，就再也收不回来，我不怕受伤，可我怕他不再理我……”就像他不理秦雪一样。
那一夜的深谈后，叶正宸说的每字每句都像魔咒，时时刻刻在我耳边盘旋。
“我说错了吗？”
一条很短的路，我们走了整整一小时才走到公寓楼下。
我忙摇头：“不是，不是。”
“嗯？”
“傻丫头，只有我这个色狼才对所有漂亮的女人有好感，吴洋是军人，军人都正直，军人都专一。他只对你有好感。”
许久后，他说：“我懂了，你是真心喜欢他。”
看来，我没办法爱上吴洋了，因为梦想中的男神，只能存在于梦想中，不能用来谈情说爱。
黑暗里，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向我，我顿时忘乎所以，笑着跑向他。然而，当我看清对方的脸时，我的笑容有点僵硬。
“啊？你什么意思？”他的步调转变得太过突然，我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我默许了，这条黑暗的路，我确实需要一个人陪我走过去，否则我怕我辨不清方向。
轻抿一口黑咖啡，我说出心中酝酿了一整天的话：“吴洋，谢谢你这几天送我回来。我一向不太喜欢麻烦别人，所以……你以后别来便利店接我下班了。”
“怎么不去追？”叶正宸推推我，见我愣着不动，焦急地追向吴洋离开的方向，“我去和他解释清楚。”
“呃……”刚吞进去的一口包子又噎住了，我磕磕巴巴地问他，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我随口说：“我们kiss了。”
“不用了。你不是要洗澡？我帮你脱衣服。”我说。
“有一种巧克力，一小口就能甜到心里；有一首歌，一句歌词就能唱出心声；有一种人，一相识就注定记住一生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来接你下班。”他走到我身边，很自然地接过我肩上的书包。
“我帮你教训他，教训到珍惜为止。”
不知不觉走到公寓门外，我看吴洋没有要走的意思，好像有话想对我说，我也刚好想和他把话说清楚，于是对他说：“进来坐坐吧。”
我依旧无言，依旧苦笑。
我继续说：“他们真的很男人，不管受多少罪，心里有多苦，他们站在人前的时候永远挺拔，正气凛然……我真的很想嫁个军人，不能朝朝暮暮，我可以天天在家等着，等他回来，帮他脱下厚重的军装，再给他做一顿最爱吃的饭菜，然后，我缩在他的怀里，听他讲军队里的事情……假如，偶尔，他能给我个惊喜，突然出现在家里，把我抱起来……”
唉，这个小心眼的男人！
“师兄……”
我更用力地摇头。我不想告诉他，我口中的“他”并非吴洋，而是另外一个人，是眼前这个将最温柔的肩膀给我依靠的人。
我不想他知道，一辈子都不想。
第三天，吴洋仍按时接我下班，送我回公寓。途中，吴洋打破沉默，问我：“你想不想听听我当兵的故事？”
两个人喝着咖啡，吴洋几次欲言又止，最后一次，他终于开口问：“我听说叶正宸这个人……风流成性，是吗？”
现在，我已明白，真正的爱，不需要半年那么久。
“……”叶正宸咬咬牙，什么都没说就摔门进去了。
叶正宸笑着拍拍我的肩膀，转身欲走。我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，他忽然回头，一把扯住我的手，将我按到门上，高大的身躯抵住我，让我无可闪避地面对他的一脸坏笑。
因为他问得很认真，我特意深思熟虑了一番，才以更加认真的态度回答他：“因为别和_图_书的男人趴在被窝里睡大觉的时候，他们披星戴月在操场上长跑；别的男人守着满桌美味佳肴的时候，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进行野外生存训练；别的男人夜夜笙歌，他们连见见自己的老婆都要等到假期……他们没有自由，不管愿不愿意，一道军令压下来，他们都必须服从……”
我站在便利店的门口，揉揉酸疼的肩膀和在收银台站得麻木的双腿，呆呆地望着星空。我不想回公寓，害怕看见那个总能让女人爱得死去活来又伤得死去活来的男人。
“你是个好女孩，他会珍惜你的。”
我拿起热乎乎的包子狼吞虎咽，怕动作一停下来，我会哭。
晚上十点多，我带着一身疲惫走出打工的便利店，吴洋毫无意外地出现在门前的一株枫树下。他笔直地站在树下，迷彩作训服衬托得他高大挺拔的身体恍若一个巨大的港湾，让我风雨飘摇的心忽然安定了。
“吴洋是军人，军人都正直，军人都专一，他只对你有好感。”
几秒钟后，他竟笑了，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问：“感觉如何？”
“算了，我还是自己脱吧。”
他收回手，苦涩地一笑：“好男人我可没有，我只能借肩膀给你靠一下。”
他十分满意地点点头，放开我：“过来帮我脱衣服，我要洗澡。”
“他是武警。”我更正。
一路上，他给我讲了很多他的事。他说他出身于偏远的山村，从小立志考军校，做个顶天立地的军人。遗憾的是，他因为五分之差，没有考上理想的军校，而被一所还算不错的武警学校录取。毕业后，他被分配到武警部队，虽然训练很苦，但那些救人救火、防暴防洪的特训让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……
我沉浸在最美好的幻想里。这是我心目中最浪漫的爱情，不求天长地久、朝朝暮暮，每天在相思中度过，也是一种幸福。
“吴洋很不错，人品也好。”
“为什么？是我做错了什么吗？”他小心翼翼地试探。
我被他气得咬牙切齿，怒火攻心，可是，我的心头却又荡漾起一丝甜意……
我回头一看，只见脸色冰凉的吴洋拿着外衣走出来：“很晚了，我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“丫头……”
“我打听过，吴洋很不错，平时表现很好，人品也好。”叶正宸笑着拍拍我的头，“丫头，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，半年并不短，半年足够让他真正爱上你，愿意和你共度一生。”
叶正宸看向窗外，窗外的樱花树在静静地抽丝剥茧，酝酿着一季的短暂盛放。
“你说吴洋吗？”他不是那个我要等的人，真的不是。
叶正宸一怔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唇，有一瞬间，我几乎以为他会扑过来咬我。
他用一只手笨拙地把包子夹到已准备好的盘子里，端到我面前，专注地看着我吃。他的眼神让我想起高三时，每天学到深夜，妈妈都会将一碗浓香四溢的汤放在我的桌上，那时，她也是这么看着我，眼神里是最纯粹的关心和疼爱。
“是叶正宸吗？”
我认真地听着他的故事，ｗwｗ.ｈetｕsｈuｃom.ｃoｍ当听到他在参加一次救火任务时，被倒塌的货架砸断了左腿，他拖着一条断腿连续救出了三个人时，我不禁仰起头，仰望他的脸。
我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，叶正宸忽然拉住我的手腕：“冯嫂的包子很好吃，你来尝尝。我给你留了两个，还热着……”
“没有，继续。”
吴洋没再问下去，可他质疑的眼神让我极不舒服。那一刻，我不再犹豫。爱情不是选择题，非要在备选的项目里挑出一个，如果没有最合适的答案，我宁愿放弃选择的机会。
“丫头，你为什么想嫁给军人？”他问我的时候，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。
叶正宸没有留意我房里有人，口无遮拦地说：“丫头，你终于回来了，我都想死你了！”
“我不饿。”我试图和他保持一下距离，可他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，强行把我拉进他的房间。
吴洋刚转出走廊，隔壁的门立刻打开，叶正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：“别看了，人已经走了。”
有一种巧克力，一小口就能甜到心里；有一首歌，一句歌词就能唱出心声；有一种人，一相识就注定记住一生。
我很想趁着自己还没泥足深陷尽早抽身，可是，我没法说服自己和他保持安全距离，我太依赖他了。我想象不出，没有他分享的担担面是什么滋味，没有他等我的夜晚有多疲惫，没有他陪我一起看的樱花雨又将是怎样的凄凉。
我无言地苦笑。假如他知道了我跑向吴洋的时候心里想着的人是他，不知会作何感想。
这些暧昧的话我早已听习惯了，若在平时，我一定满不在乎地问他一句：你又想让我伺候你干什么？但现在不是我们斗嘴的时候。
我急忙拉住他：“没有什么可解释的。我们本来就不清不楚的，就算今天解释清楚了，以后他还会误会。”
“哦，不好意思，我误会了。”吴洋沉默着走了一段，几次欲言又止，直到送我到门口，他才离开。
“今晚，我在便利店门口看见你跑向他……你知道吗，你笑得特别开心。”
说完，某人又回了房间，把一头雾水的我丢在房门口。他这是什么意思呢？难道，是在向我道歉？好吧，看着他肯认错的分上，我原谅他了。
我轻轻点点头，沿着熟悉的小路默默前行。从便利店回公寓的路并不长，但寂寞的夜很漫长，我悄悄放慢了脚步，细听风吹叶落的声音，吴洋也随着我放慢了脚步。
和叶正宸相处久了，我居然也学会了他这种自黑的拒爱方式，还真是近墨者黑。
“把你吃干抹净，换下一个……”他勾起的唇角距我越来越近，我只觉浑身发软，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。
我笑着摇摇头：“师兄，跟你没有关系。我和他本就没有缘分。”
叶正宸的身体微微颤动，我知道他在笑，不用看我也知道，他笑起来很迷人的。后来，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，轻轻抱住我：“丫头，你是个好女孩，他会珍惜你的。”
“欸？你自己能脱衣服？那你干吗每天都要我帮你？你故意坑我，是不是？”